这是第七节车厢,硬卧,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味道,汗液、泡面、消毒水,以及一种更深层、更难以名状的陈旧气息,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他对面的下铺,空了,昨天傍晚,那个一路都在絮叨着自己儿子如何出息的老太太,就是在那里开始剧烈地咳嗽,脸色潮红得像晚霞,随后,两个穿着白色防护服、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的人来了,将她和她那只印着牡丹花的编织袋一起带走了,去了列车前部——那被视为“禁区”的软卧区域,没有人说话,只有车轮碾压铁轨的哐当声,填补着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广播里,那个甜腻得有些失真的女声,每隔一小时就会准时响起,用毫无波澜的语调重复着“请各位乘客佩戴好口罩,不要在车厢内随意走动,如有不适,请立即按呼叫铃……”像一段设定好的咒语,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口罩,边缘已经被呼吸濡湿,变得绵软,他觉得,被感染的或许不是身体,而是这车厢里所有的声音,它们一离开口腔,就被那无处不在的、混浊的空气污染了,变得怯懦、闪烁,充满了试探性的间隔,人与人之间的对话,短得不能再短,眼神一触即离,仿佛任何超过三秒的接触,都可能成为病毒传播的新途径。

他站起身,想去接点热水,穿过狭窄的过道,两旁的铺位像一个个被切割开的、微小的孤岛,上铺的年轻人戴着降噪耳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中铺的母亲正压低声音,呵斥着想要爬下来的孩子;下铺的中年男人,呆呆地望着窗外,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打着,每一座“孤岛”周围,都仿佛竖立着一堵无形的、由恐惧和猜疑筑成的墙,他看到一个女人,用酒精棉片反复擦拭着桌板,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宗教仪式的偏执,他忽然想到,这列奔驰的钢铁巨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培养皿,而他们,都是培养基上等待结果的菌落。
热水机就在车厢连接处,他站在那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一模一样的枯寂景象,就在这时,列车发出一声悠长而压抑的汽笛,猛地减速,随即彻底停了下来,不是站台,窗外,是荒野,和远处几棵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光秃树干,一种更深的寂静降临了,连车轮声都消失了,恐慌像无声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一寸空间。
“为什么停车?” “前面出事了吗?” “我们……是不是都被困在这里了?”

低语声像老鼠一样在座位底下窜动,广播没有响起任何解释,绝对的静止,放大了所有的不安,时间变得黏稠而漫长,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这不是对疾病的恐惧,而是对“未知”的恐惧,是对被抛置于一个停滞的、与世隔绝的时空里的恐惧,这种悬置的状态,比疾病本身更具侵蚀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十分钟,也许一个小时,列车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再次缓缓启动,人们似乎都松了一口气,但那根紧绷的弦,并没有真正松开,就在这时,车厢那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婴儿的啼哭,那哭声如此响亮、如此不加掩饰,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猛地刺破了车厢里死寂的薄膜,抱着婴儿的年轻父亲显得手足无措,满脸窘迫,周围的目光汇聚过去,有不满,有厌烦,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被打扰后的茫然。
令人意外的是,斜对面上铺一位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先生,颤巍巍地递过来一个小小的、色彩鲜艳的摇铃,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父亲愣了一下,接过摇铃,轻轻摇晃,清脆的铃声和着婴儿逐渐平息下来的抽噎,在车厢里回荡,没有人说话,但某种东西,似乎悄然改变了,有人默默地将一包未拆封的纸巾递给了那位不停擦拭桌板的女士;有人帮着中铺的母亲,捡起了滚落在地上的苹果,坚冰并未融化,但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列车仍在黑暗中向着未知的前方奔驰,终点站还有多远?是否安全?无人知晓,他依旧能闻到那消毒水的气味,依旧能感受到那无形的隔膜,但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发现远方的地平线上,竟透出了几颗极其微弱的星,星光虽黯淡,却固执地亮着,他想,或许比病毒更难治愈的,是内心的荒芜与隔绝,而此刻,那一声婴儿的啼哭,一串清亮的铃声,几个微不足道的互助举动,就像是投入这片荒芜中的几颗种子,列车这个巨大的金属容器,仍在飞驰,它或许仍在“感染”着恐慌与猜疑,但似乎,也开始悄然“感染”着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属于人性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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