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深秋的一个夜晚,广州呼吸健康研究院的实验室依然灯火通明,84岁的钟南山院士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疲惫的双眼,面前的数据显示着奥密克戎最新变异株的测序结果,这已是他团队追踪的第17种主要变异毒株。“病毒在加速变异,我们的研发必须跑在前面。”他对身边的科研人员说,声音里没有疲惫,只有坚定。
新冠病毒的变异速度令人瞠目,从阿尔法到贝塔,从伽马到德尔塔,再到如今以超强传染性著称的奥密克戎及其亚型株,病毒在短短两年多时间里完成了其他病原体可能需要数十年才能实现的进化跳跃,奥密克戎BA.5变异株的基本再生数(R0)高达18.6,意味着一个感染者理论上可传染给18人,接近麻疹的传染力,病毒还在不断积累免疫逃逸突变,使得既有疫苗的保护效果打折扣。
面对这一不断移动的靶标,全球科学界陷入了一场与进化速度的赛跑,而在这场赛跑中,钟南山团队选择了一条最为艰难却至关重要的路径——研发广谱抗变异疫苗。
“传统的疫苗研发思路就像打地鼠,新的变异株出现就赶紧调整疫苗成分,但这永远慢半拍。”钟南山在最近的一次学术会议上如此比喻,他的团队另辟蹊径,将目光投向冠状病毒相对保守的蛋白区域——那些病毒功能不可或缺、因而难以随意突变的部位,通过靶向这些“命门”,或许能设计出对多种变异株都有效的广谱疫苗。
实验室的攻坚战中,每一个突破都来之不易,研究团队需要从成千上万个病毒蛋白片段中筛选出最合适的抗原,然后在动物模型中验证免疫效果,再通过结构生物学方法解析抗体与病毒的结合机制,整个过程犹如大海捞针,却又要求精准无误。
“那段时间,我们经常工作到凌晨两三点。”团队骨干之一、呼吸疾病国家重点实验室副主任回忆,“有一次为了验证一个候选疫苗对Beta株和Delta株的交叉保护效果,团队连续工作了36小时,当看到恒河猴实验数据显示出强烈的T细胞免疫应答时,所有人都激动得睡不着觉。”
疫苗研发不仅是实验室里的科学探索,更是国家公共卫生能力的体现,中国建立了全球最大的新冠病毒国家毒种库和信息库,为疫苗研发提供了宝贵资源,药品审评审批制度的改革也让疫苗从实验室到临床的路径大大缩短,这些系统性支持,构成了钟南山团队能够全力冲刺的制度保障。
疫苗研发只是第一步,随之而来的生产工艺、质量控制、规模化供应等环节同样充满挑战。“实验室里成功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钟南山曾直言,“要让疫苗真正保护人民健康,我们需要打通从研发到接种的每一个环节。”
这就不难理解,为何钟南山团队在基础研究的同时,早已开始布局产学研转化,与多家疫苗生产企业建立战略合作,确保一旦研发成功,能够迅速转化为实际生产力。

在全力推进疫苗研发的同时,钟南山始终保持着科学家的清醒。“不要期待疫苗是万能的金钟罩。”他多次公开强调,疫苗只是防控手段之一,必须与公共卫生措施、有效药物、精准防控相结合,形成立体的防疫网络。
展望未来,钟南山认为新冠病毒不会轻易消失,很可能与人类长期共存。“这意味着我们的疫苗研发不能停止在一次突破上,而要建立可持续更新的疫苗平台技术,就像流感疫苗那样,能够根据病毒变异情况进行年度更新。”

夜深了,实验室的灯光依然亮着,那些灯光背后,是科学家们对生命的敬畏,对科学的执着,对国家的责任,在人类与病毒这场漫长的博弈中,钟南山和他的团队正在搭建一座桥梁——一座从今天的不确定通向明天安全的桥梁。
当被问及为何年过八旬仍奋战在科研一线时,钟南山的回答简单而深刻:“这是医生的天职,也是科学家的使命。”在无声的战场上,他们用试管和培养皿构筑着保卫生命的防线,用数据和论文书写着对人类命运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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